十二：庭审发问过程中肢体语言的运用（1）

三、发问过程中通过肢体语言所要传递的信息

近期影院正在上映一部香港电影《毒舌律师》，男主林凉水起初在法庭上的表现，正可以反映我想要跟大家探讨的律师肢体语言的重要性。女主跟他首次合作后的评价是：吊儿郎当。

律师在法庭能不能“吊儿郎当”，答案是：除非你想麻痹对方！

实际上，无论港台还是欧美，亦或者我们内地法庭，律师的出庭形象都应该严肃认真。

辩护律师通过肢体语言所要传递的信息，至少应该包括如下几点：

1、自信

我曾撰写过一篇文章《无自信，不律师》。无论案件本身有多复杂，也无论庭审走向有多么的艰深，律师出庭的时候一定要昂首挺胸，举止优雅。要在举手投足间展现自己从容、淡定的自信心。重要的是，要通过发问的方式，把律师的自信传递给被告人。

在一起职务犯罪庭审中，我这样询问被告人：高某某，您在xx研究所是高级工程师对吗？

被告人：对。

辩护人：任职期间是否受到过奖励？

被告人：每年都是先进个人，我还拿过省里的科研成果奖和个人二等功

辩护人：你的同事对你评价如何？

被告人：我和上下级关系都很好，大家都是朋友，我没和任何人吵过架、红过脸。

辩护人：取保候审期间你是否又回过单位？

被告人：回过。

辩护人：你曾经的同事见到你时态度是否有所转变？

被告人：没有，大家对我还是很热情，很多人告诉我，他们觉得我是被冤枉了。

我的上述发问，目的有两个：一是要告诉法庭被告人一贯表现良好，对单位做出过突出贡献，即使最终定罪也应该在量刑时考虑他是初犯等因素；第二是想通过这几个问题暗示被告人：他本来是单位的中层领导，他的同事对他评价都很高，今天在法庭上不能过分脆弱，要顾及自己的口碑。

被告人在回答完我这几个问题之后，自信心明显增强。

2、从容淡定

很多律师在法庭上之所以表现不佳，就是缺少一份沉稳和淡定。有的律师举止慌乱、有的说话急促、还有的眼神游移不敢直视他人。

解决这些问题的诀窍只需要一个字：慢。

我们进出法庭，就座辩护席，拿取电脑、卷宗，以至于开始发言，这一系列的动作都需要做到尽量平稳。慢下来就会减少失误，慢下来自然有助于缓解紧张。

我的庭审发问通常这样开始：被告人，今天的法庭审理将决定你的后半生，所以你一定不能急躁，明白吗？

被告人：明白。

辩护人：一会我问你问题的时候，你一定要想明白再回答，要看着合议庭的法官回答问题，听清了吗？

被告人：听清了。

辩护人：回答问题时，语速要慢，要等书记员记下你说的话之后，再说下一句，不然的话你说再多但没有记入庭审笔录，合议庭在评议案件的时候也不可能回忆起来，你听懂了吗？

被告人：懂了。

3、不卑不亢

我在河南参加一个团伙犯罪的庭审，其中有一名辩护人迟到了一点时间，他从进入法庭大门开始一边说着“对不起”，一边哈着腰还不断鞠着躬地一溜小跑进辩护席。当时给我的感觉，他就像一只夹着尾巴的哈巴狗。

迟到了，正常向法庭表达一下歉意，说声“对不起，我因为什么原因迟到了。”不就可以了吗？何必把自己搞得像是被人当场抓住的贼一样的卑贱呢？

我们辩护人在履行职责的时候，同时也代表着整个律师行业的形象。我们绝对不应该对任何人傲慢，但同时也绝不对任何人卑躬屈膝。

如果辩护律师在法庭上没有地位，被告人的权益谁来维护？

回到我上一篇文章所谈及的具体肢体语言：坐姿要端正、举止要优雅、表情要淡定、眼神要从容、语速要平缓。

遇到突发情况，比如审判长打断被告人的发言：“被告人，你说得我们都听清了，重复的话和一些细节问题，就不要再讲了。”这时我会立刻把身体转向审判席，眼睛直视审判长，把手举过头顶：“审判长，我的当事人一旦被认定有罪，将会面临十年以上的牢狱之灾，难道今天我们不能多给他十分钟的耐心？”

3、同情与安慰

这么多年受理的刑事案件，多数都是奔着无罪辩护来的，其中真的是有很多冤案。这些被告人自被拘留之日起，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家人，日常也找不到一个贴己的人去倾诉。等到法庭审判时很多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有的甚至会崩溃。

我们辩护律师是参与庭审的人员中，唯一有责任也有权利去鼓励和安慰被告人的人。遇到被告人情绪激动时，公诉人或审判人员通常是以训诫的口吻要他保持平静。我们律师则不然，我们要时刻关注被告的情绪波动，也要适时地对他的情绪进行引领。

庭审发问过程中，律师的眼睛尽量不要离开被告人，要时刻以细微的面部表情给被告人以鼓励。并不是被告人所有的情绪失控都会带来负面影响，有时候这种悲情真的会撼动法庭肃穆的气氛。

有一起网络犯罪，我的当事人是一个年轻女孩，她是第一次参加工作，不承想她所在的公司涉及团伙犯罪。庭审中，当我问及她的家庭背景以及收入情况（不到3000元）时，她就几近崩溃得开始哭诉自己的无知和冤屈。说得情真意切、痛断心肠（庭前会见时，我也特别提醒她要打感情牌），公诉人都忍不住扭过头去不看她；有个女值庭法警甚至偷偷抹眼泪；审判长柔声细语地尝试了几次都制止不住她的哭泣，最后让我来劝解她。

我答应下来，当并不急于说话，我要让这种情绪在法庭上蔓延一会。我轻声叫了一次她的名字，并且放慢语速，心平气和地对她说：“秦某某，对你的不幸遭遇，公诉人和合议庭的法官们都听清了，我们都对你的年幼无知感到惋惜；你今天在法庭上的真诚悔罪，也会得到合议庭的认可，我相信在最终量刑时，合议庭会综合考虑你的情况，一定会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。你平复一下情绪，让我们继续往下进行，好吗？”

最终，这个女孩被判免于刑事处罚。